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教育,如何才能摆脱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?

2016年01月13日 21:12:41 访问量:793

【作者简介】

王开东,苏州市第一中学副校长


“为什么我们的学校总是培养不出杰出的人才?”

这个惊世之问,号称钱学森之问。因为钱学森的重大影响,“钱学森之问”成为世纪之问,引起了整个社会的极大关注。

后来,钱老又痛心疾首地说:“为什么我们这么多年培养的学生,还没有哪一个的学术成就,能够跟民国时期培养的大师相比?”

不是说,世道必进,后胜于今吗?教育,如何才能摆脱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?

实质上钱学森之问,依然非常肤浅,依然摆脱不了一种学院式的思维模式。真正的教育,是人的教育,而不是人才培养。我们为什么培养不出人才,是因为我们的教育基石出了问题。当我们把目标锁定为人才培养的时候,已经与教育的本质渐行渐远,当然也与杰出人才渐行渐远了。


01
人的教育


教育,为什么必须是而且只能是人的教育。这是一个既简单又复杂的问题。狭义的教育主体都是针对人的,要完成“人的教育”使命,必须完成对人的现代认识。


1
人是什么


从认识论上来说,教育的首要目的在于认识人本身。

人,不是抽象理念存在的人,而是具体的活泼泼的个体生命。

人首先是动物,人的自然本能和生命冲动都与动物没有什么两样。这是人的自然属性。但是,仅仅具有自然属性,人还不成其为人。人的可贵性在于他的社会性和可塑性。人是一种虽然不完美但可以通过教育和学习不断趋向完美的动物。

人,不仅能够适应环境,而且能够改造环境。人既是本能的个体,又是精神的个体,是个体自我选择和自我创造的产物,这种个人选择和自我创造就是人的可教育性,也正是教育的意义和价值所在。

人既是教育的目的,又是教育的结果。每个人都是一个课程,经历了课程之后,走过来的才叫做人,人就是教育本身。


2
教育要立人


从理论上来说,教育的要旨在于立人。

第一个系统探讨教育立人的是鲁迅先生。人学是鲁迅思想的核心,立人是鲁迅思想的逻辑起点和最终价值指向。先生希望通过改造国民性来达到“立人”→“立国”的目的。

1902年,鲁迅和许寿裳在一起经常讨论三个问题:第一个问题是怎样才是理想的人性,第二个问题是中国国民性中最缺乏的是什么,第三个问题是病根何在。鲁迅的答案就是“我们民族最缺乏的东西是诚和爱”。这种缺乏只有通过立人教育来解决。

人是灵与肉的结合,是自身命运和社会发展的主体。抽去灵魂,失为主体,剩下的肉躯就只能做牛马,做奴隶,“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”。人之为人的内在品质是人格;人作为人的社会认同也是人格。所以先生认为,要让一个丧失了人格的民族免于灭亡,“第一要著,是在改变他们的精神”,使之找回灵魂,还为主体。这就是“立人”,让趴着的奴隶站立起来做人。“找回灵魂”便是“文明批评”,医治奴性的病根;“还为主体”便是“社会批评”,抨击致人于奴的社会弊端。这两方面形成了鲁迅立人思想的完整体系,而贯穿其中的正是矫正国人传统奴性的人格内涵:人的自觉、个性的发展和行为的理性。

“立人”工程包括两大层面:一是指向精神的,它意味着观念层面上自由的获得和精神生命的提升;二是指向生存环境的,它意味着生活层面上自由的获得和生存环境的改良。前者是对内的,要解决的是价值观念、心理结构和文化性格的问题。后者是对外的,要解决的是社会组织结构和行为规范体系的问题。

教育从来不只是单纯的教育问题,还是一个严肃的社会问题。教育对人的提升,包括内部工程和外部工程。内部工程主要是摆脱奴隶的精神状态,通过启蒙和自我觉醒直接解决。外部工程就是要摆脱奴隶的生存状态,如何摆脱?有时候需要漫长的斗争,“掀翻宴席的桌子和捣毁厨房”。


3
建立儿童本位主张


从实践上来说,立人首先要建立“儿童本位”主义。

建立“儿童本位”主义,一切为了孩子,一切从孩子的自身成长出发,教育者应以“健全的产生,尽力的教育,完全的解放”来教育孩子。

建立儿童本位主义,必须从三方面入手:

一是理解孩子,别把孩子当成大人

儿童不是“缩小的成人”,他们有不同于成人的“独立世界”。儿童富有求知欲和好奇心,喜欢活动和游戏,富有独立意识和自我追求,是思想最活跃、个性最鲜明、精神最旺盛的一个鲜艳群体。

教育如果不理解儿童,一味以成人之心度儿童之腹,难免就会拔苗助长,削足适履。

二是要指导孩子,平等相待

教育者始终坚持人格上是平等的,方法上是民主的,态度上是宽容的;从本质上说,教育是心灵与心灵的对话,人格与人格的影响,精神和精神的互相照亮。指导孩子最忌讳两种“方法”:一是放任自流,予取予求,主张“要成人自成人”;二是以父道尊严、师道尊严,训斥打骂,信奉“棍棒之下出孝子”。

长辈对孩子,教师对学生,首先应该是引路人,扮演好指导者和协商者的角色;其次是同路人,和学生重新经历原初发现的喜悦,和学生一道进步,一起发展;最后还要大胆做好陌路人,敢于放手,让孩子自己去闯,去拼,去斗。一帆风顺也好,头破血流也罢,这些都是成长中必须付出的代价。没有真的代价,就没有真的成长。

三是解放孩子,使之自立

孩子不是成人的附属品,而是一个单纯的认知体,是“独立的人”,儿童的头脑不是成人的跑马场。他们与成人一样,有独立的意志、自由的思想和飞扬的情感。

儿童本位的要旨在于,要“把人当人”,要尊重学生的独立人格和独立的意志,要让孩子“自由思索”,尊重孩子的兴趣爱好和个性差异,“要适如其分,发展各各的个性”。尊重孩子的自由发展。没有尊重就没有教育。

在一些思想家的启蒙运动之下,民国时期的中国教育,不少就是立人的教育。

但在今天,我们的教育却被彻底扭曲了。


02
人才培养


教育的扭曲来自于我们把“人的教育”简化为“人才培养”。把一种个人提升的内在发展行为,转化为外在的被动的功利行为。这是我们教育的悲哀,也是今天教育后继无力的一个重要原因。

中国教育学会会长顾明远先生的一段话,可以看出这种转化的一些端倪:

“今天,我们的教育受到三种拉力的影响:一是国家要培养合格公民,希望他们成为国家发展、社会发展的人才。二是家长把教育看成是敲门砖,认为自己的孩子是天才,望子成龙,个个都成拔尖人才。三是市场把教育作为逐利的工具。”

通常来说,人的发展受遗传、环境、教育这三个因素的影响,因此教育活动的开展也离不开这三个方面。无论是国家希望培养社会主义事业的建设者、接班人,还是家长希望孩子成才,首先都要尊重人的发展,促进人的发展。人的个性只有得到充分自由的发展,才能成为人才,更好地为社会服务。

但是,在这三种拉力博弈之下,再加上媒体不切实际的推波助澜,我们的教育的方向和目标出现了很大的偏离。我们没有走上“人的发展”的教育之路,而是走上了“人才培养”的功利主义教育和职业教育之路。教育从立人转向育才,这是我们教育一败再败的最大根源所在。

在一个全民功利主义泛滥的时代,办人民满意的教育,怎么可能不打上功利主义的烙印?

以大学来说,民国时候的综合性大学的理念就是人的教育。

大学教育的目的是什么?通过大学的教育完成人的教育的最后阶段,使人视野开阔,兴趣广泛,使你产生对知识和真理的渴望,也能够形成一种崭新的思维方式。最终让你成为一个文明的人,有教养的人,有健全人格的人。这种人的教育,是对人的提升,对人精神境界的提升,使人的内在精神世界变得丰富,成为有教养的人。

但是,我们学习苏联的办学模式,教育的目的就变了,变成一种人才教育。它把人当作材料,人才人才,人都变成了材料,人都变成了工具。是什么工具,是国家建设的工具,让你成为对国家有用的人才,这是国家意志对教育的作用。

人不再是教育的目的,而是教育的载体,教育的工具。

也就是说,你今天学什么,将来就让你干什么。你将来干什么,现在就让你学什么。高等教育简单化和降格为高等职业教育。

这个转变有其历史原因,当时,我们国家百废俱兴,各行各业都需要一些专业人才来建设国家。

于是,清华大学,变成了五道口清华工学院。清华大学,当年的人文学科是非常强的,民国时代的“四大导师”梁启超、陈寅恪、王国维、赵元任,这四位大师都在清华,他们都是我国近代最杰出的学者。当年,清华国学研究院正是由于拥有他们,创办两年后,其声望就如日中天,无可匹敌。难怪清华老校长梅贻琦说:“所谓大学者,非谓有大楼之谓也,有大师之谓也。”清华国学院由此开始,建立了中国学术独立的传统。

后来清华的人文学科划给了北大,还有很多学科被肢解得七零八落。清华大学从一所综合性的大学,一下子变成了一所专业化的大学。

清华大学成了什么?清华大学成了“工程师的摇篮”,培养出了一大批普通工程师,默默无闻的扎根在各个建设的领域,但却永远培养不出大师。

2008年奥运会的时候,震惊世界的水立方,如梦如幻,可惜它的两名主设计师为澳大利亚的约翰·保林与托比·王。

神来之笔的鸟巢,多么富有浪漫主义精神,可惜它的设计者是瑞士瑞士建筑大师皮埃尔?德麦隆和赫尔佐格。

中国中央电视台新大楼,由荷兰大都会建筑事务所负责设计,设计师是雷姆?库哈斯和奥雷?舍林;国家大剧院,建筑设计方案由法国巴黎机场公司设计,设计师为法国著名建筑师保罗·安德鲁,清华大学只是敲敲边鼓。

这是多么大的耻辱,我们拥有全世界最大的工程师的群体。但他们却建筑不出我们自己标志性的建筑。其实也不怨他们,他们也是受害者,他们的身上是有缺陷的。因为他们所受到的教育是有缺陷的,是不完整的。

清华原来的校训为“自强不息,厚德载物;独立精神,自由思想”,但今天,它的后半部分被砍掉了,为什么要砍掉?道理很简单,培养你做工具,当人才,甚至是当奴才,还需要什么“独立精神,自由思想”?

2011年,江苏高考默写题“独立之精神”填写下半句,54万考生中,只有7个人正确填写出“自由之思想”,可见被阉割的不仅是清华大学的校训。一种精神的品格,一种思想的亮度,一种教育的通识从我们的世界中缺失了。

单薄的人才教育,培养出来的人,有知识没文化,有技术没学识,有才华没思想,没能力没教养。没有健康的心理,健全的人格,也没有丰富的内在世界,不懂得人的价值,不知何为人的尊严,没有自尊,也不懂得尊重他人。我们培养出了许多没有教养的低层次的人才。这就是“人才培养”教育带来的弊端。

阵痛之后,不少大学已经动起来了,重新回归高等教育的本质,就是加强通识教育,回归到人的教育,由原来功利性的,饭碗式的教育,回归到有尊严的人的教育。人的教育,就是人的全面提升,培养学生健康的个性,自由的思想,独立的人格。

大学开设通识课程的基本内涵为人文社会之思索,现代公民之培育,全球一体之省思,并在课堂中形成恰当的教学模式和讨论方法;注重学生的思维方式,培养学生的评判性思维,关注学生“省思”过程;推崇“博雅”教育,尽可能了解到人类创造的成果和精神遗产;呵护和培养学生的好奇心,使其在具有广博的知识体系的同时,拥有关心人类命运、社会时事的人文情怀。

学生学习通识课程,从中学习到一种独特的思维方式和价值观念,从而成为独立自主有担当有教养的现代学子。

比如,北京大学开设了元培班,大学前几年不分专业,自由发展,等到学生真正发现自己特长和兴趣,找到自己愿意永远为之奋斗的归宿,才开始选择自己的专业。因为你是为自己的爱好而工作,而不是被社会所裹挟。

耶鲁大学入学时,是根本不分专业的,以某某院来称呼,但此院非彼院,这个院就是耶鲁学生住宿的院子。等到第三年,学生们自主选择专业,爱好什么选什么。他们才不管什么热门呢,只为了自己的梦想。所以,耶鲁大学最大的系是历史系。

与这些人相比,我们也许太务实了。务实在中国绝对是一个褒义词。但在务实的指引之下,我们锱铢必较,鼠目寸光,以致忘记了我们的精神和灵魂。

教育原本就应该在物质产品和精神产品的生产上,培养起学生浩淼宽广的精神视界,远大辉煌的文化理想,和对人类的终极关怀。并从中发现自己,认识自己,体验自己,丰富自己,体验到做人的快乐,在尊重基本人性的前提下,帮助学生,认识宇宙是怎样的,地球是怎样的,人类文化和人类经验是怎样的,让他们与大自然建立起认识上和情感上的联系和交流。与每个人个体、整个人类之间建立起联系和交流。让学生拥有人类最丰富的精神资源。并进而树立一种最充盈的幸福和最宽广的精神自由。然后学生才能按自己的愿望为自己的生命赋予意义。一个人精神上的最高尊严就是独立的为自己的生命赋予意义,帮助他们最切实的最完整的赋予生命意义,这就是我们教育的根本责任。

文章来源:京师书院BigData

编辑:刘鹏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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